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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上海的公寓。

 黑漆漆的夜里, 桌上亮着一盏灯。

 明亮的灯光落在洁白的纸张上, 罂粟眉头紧锁,面目沉沉。

 她已经得知蒋姨娘的死讯,这阵子,叶家人一直为此忙碌。

 而这件事偏偏发生在叶楚和陆淮的大婚后几天。

 罂粟生多疑, 世界上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巧合。

 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叶嘉柔的突然回来, 背后又有谁在指使?

 罂粟只能想到一个人。

 莫清寒。

 叶楚先前同她讲过, 莫清寒曾多次接近叶家,其心不轨。

 因为叶楚的婚事,罂粟和她都暂时没有去关注莫清寒的举动。

 万万没有想到, 他竟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制造混乱。

 罂粟低头看向桌上的那份文件。

 这是十二给她的那个法租界的项目。

 有几个重要的人参与其中,清会的十二、法国商人贝达纳·雷诺曼, 还有上海商业储蓄银行。

 明面上看不出任何差错。

 但莫清寒关注此事, 又有何目的?

 寂静的秋风溜进了屋子。

 这时, 桌上的电话倏地响了,平静被打破。

 罂粟搁下文件, 接起电话。

 那人声音干净:“是我。”

 罂粟怔了一下:“十二。”

 她并未觉得意外,这是法租界,十二想知道她的电话, 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十二顿了几秒:“若是我唐突了,抱歉。”

 罂粟摇头:“无事。”

 十二很快做了解释:“苏小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过几,我会和贝达纳·雷诺曼见面。”

 罂粟看向摊在桌上的文件。

 方才她正想思索此事,未曾料到, 十二竟恰好打了电话过来。

 “不知道苏小姐…”十二迟疑着,“是不是想亲自去一趟?”

 再次相遇后,他变得小心翼翼。

 他担心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毁掉他们重新建立的友谊。

 话音落下,罂粟什么都没有说。

 十二听见空落落的风声,他心下一松。

 十二出声道:“我有办法带你过去。”

 罂粟思索后才开了口:“那就多谢十二爷照拂了。”

 她的声音客气又礼貌,但十二却笑了。

 十二明白,苏言再次接受了他的帮助。

 苏言在外多年,天涯海角,她不过是一只四处漂泊的孤鸟。

 十二希望罂粟能好好留在上海。

 他知道她定有任务在身,只要她在,他就会去帮她。

 他的心落定,又找了一个理由,搁了电话。

 黑漆漆的房间里,灯光渺小,却仿佛温暖四溢,在这孤寂秋夜里,莫名觉得心安。

 但罂粟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她不允许自己拥有太多的情绪。

 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那份文件上。

 过几,罂粟会和十二去见那个法国商人,想必很多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她忽的有了一个念头。

 莫清寒既是董鸿昌的手下,为何要在法租界的商业上大做文章。

 先前陆淮使计,让莫清寒的权利被架空。

 难道说莫清寒已经开始怀疑董鸿昌,他现在是想另寻出路?

 罂粟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假的戴士南也是董鸿昌的手下,他和莫清寒之间必定有些争执。

 如果她从中挑拨,利用戴士南向董鸿昌传递消息。

 是否会令莫清寒和董鸿昌的相互怀疑更深一层?

 …

 翌

 罂粟离开公寓前,拨打了戴士南的电话。

 戴士南现下人在南京,他政务繁忙,暂且不会离开。

 罂粟神情淡漠,直到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声音。

 戴士南开口:“谁?”

 罂粟平静地说:“戴长官,是我。”

 戴士南唤了一声:“罂粟。”

 先前他试探罂粟,她已经表明了态度。他选择相信罂粟,但仍需一段时间的观察。

 罂粟略有迟疑:“戴长官,我发现莫清寒近有些奇怪的举动。”

 她原本的计划是假装对莫清寒释疑,借此让戴士南信任自己。

 而戴士南已决定策反自己,他也没有怀疑她当时刺杀陆宗霆的决心。

 况且,莫清寒试图参与法租界的商业活动,罂粟才改了主意。

 戴士南皱眉:“怎么讲?”

 罂粟:“近来,莫清寒和一个法国商人频繁联络。”

 戴士南略有不,但他却没有说什么。

 罂粟继续开口:“那个人是贝达纳·雷诺曼。”

 戴士南冷笑了一声:“是吗?”

 罂粟明白,只要戴士南去查,莫清寒想要参与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生意,这件事就会立即暴

 罂粟导他:“戴长官,我不知道莫清寒有什么目的。”

 “但是我认为,此事一定和先前他的权力被架空有干系。”

 戴士南沉声道:“你怎么看?”

 他的语气坚定,仿佛是给了罂粟极大的信任和自由。

 罂粟思索一番:“我认为,莫清寒已经对戴长官起疑,他知道你不信他。”

 听上去,她极为关心戴士南和这项任务。

 但她的行为却不会令人生疑。

 因为190号特工罂粟,向来就是戴士南的特工组织中,最忠诚的特工。

 罂粟十分肯定地说:“莫清寒这阵子的异动,一定是想另谋出路。”

 这句话中,罂粟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她试图瓦解,假戴士南和莫清寒之间本就短暂和脆弱的信任。

 信与不信,只看戴士南的心思。

 搁下电话后,戴士南站在窗前,目光沉沉。

 此时已是深秋,法国梧桐的叶子落了。

 原本高大拔的树木,到了秋天,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真相却犹如雾,令人看不分明。

 戴士南并不知道,在方才的那一番对话中,他已经不自觉地落进了陷阱里。

 这个戴士南本就是替身,他身为潜伏在南京的一个特工,步步谨慎,心思多疑。

 罂粟恰好利用了戴士南的性格特点。

 这场人为制造的雾,他只会深陷其中,却永远无法看清真相。

 戴士南策反了罂粟后,倒是忘记了一点。

 罂粟作为雾计划的重要棋子,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这项计划。

 真真假假的信任,混淆视听的言论。

 都是不可信的。

 只有在混乱的雾中寻找到真实,才能取得胜利。

 …

 乔云笙知道那个隐在暗处的人,已经蠢蠢动。

 那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走他的性命。

 除了加强防备,他竟没有别的法子去寻那个仇人。

 人海茫茫,仇家隐藏其中,所有线索都石沉大海,了无踪迹。

 但是没过几,乔云笙名下的一个赌场也出了事。

 赌场。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在赌场中赌博。

 他名叫刘泰安,他已经欠了赌场不少钱。

 而他拿光家中所有的钱,东拼西凑了一笔钱,再次来到了赌场。

 刘泰安希望借着这一次的赌局,能让他翻身。

 事与愿违,刘泰安输光了最后一笔钱。

 他急红了眼,仍想继续留在赌桌前。

 但是,他很快就被赌场内的打手拖了出去。

 赌场后面的小巷中。

 巷子尽头杂物堆砌,破不堪。

 寂静的小巷中,只有刘泰安的声音落下。

 刘泰安跪在打手的面前,拼命求饶着。

 “你们借我一些钱,我定会翻盘。”

 鸿门的打手脸上出讥讽的笑容,狠狠地踹了刘泰安一脚。

 刘泰安身子歪向一边,他赶紧爬了起来,再次求情。

 打手嘲讽:“真是可笑,你可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我们是开赌场的,又不是开善堂。”

 打手开口,身旁其他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刘泰安试图抓住打手的腿:“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打手嫌恶地甩开刘泰安的手。

 “我再给你三天期限。”

 “若是你再不将钱还清,那么你就有的受了。”

 打手说完后,不再理会地上的刘泰安,转身走开了。

 刘泰安求饶未果,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他已将家中最后的钱全部拿出,还欠了亲戚不少钱。

 刘泰安负债累累,欠了一股的债。

 即使他再次开口问别人借钱,他们也不会再把钱借给他了。

 良久的沉寂过后,刘泰安才从地上爬起。

 秋日的夕阳已经沉没了,天色阴沉得格外厉害。

 地的落叶随风吹起,簌簌作响,寒气悄声沁入。

 暮色四沉,巷子里已经不见光线。

 刘泰安脚步沉重地往家里走去。

 刘泰安嗜赌成,他的子难以忍受他的子,回了娘家。

 两人分居已久,他家中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刚十五,因为家里钱财耗尽,无法再去学堂。

 子离开后,刘泰安消停过一段时间。

 刘泰安虽对女儿心生愧疚,但是却改不了好赌的子。

 如今,他只剩下三天时间。

 刘泰安只能去向别人借钱,看看是否还有一线机会。

 黑夜沉沉,月光微凉。

 刘泰安推开房门,沁凉的夜风灌入。

 刘泰安的女儿刘芜从房间里走出,叫了一声父亲。

 刘芜乖巧懂事,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刘泰安胡乱地应下,不敢同女儿对视。

 此时,空气滞沉,暗沉沉地下来,令人透不过气来。

 仿佛山雨来,暴雨将至。

 刘泰安异常沉默,饭桌上不发一言。

 刘芜看到父亲这般模样,也不敢开口询问原因。

 风忽的大了起来,闷热之意袭来,惹人心烦。

 窗户被吹得啪啪作响。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似乎割裂了夜空。

 轰隆隆的雷声随即而至,由远及近。

 天气愈发闷沉,夜黑得彻底,一丝光也没有透下。

 刘芜心中莫名烦,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碗中的饭菜。

 而刘泰安则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注意到危险即将到来。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外头的人用力地拍着门,沉重的敲门声不断传入房中。

 刘芜心中一慌,立即看向刘泰安。

 “父亲。”

 刘泰安皱紧了眉,他朝刘芜摆了摆手。

 “我出去看看,你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刘泰安站起身,走向门口。

 刘泰安出声询问,但是外头的人却不曾理会。

 敲门声始终持续着,重重地砸在人的心头。

 无奈之下,刘泰安只得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四五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立即进去了房中。

 而刘泰安则被挤到了一旁。

 刘泰安声音慌乱:“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男人走到刘泰安的面前。

 那人长得凶神恶煞,刘泰安站在他的面前,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那人随意拍了几下刘泰安的脸。

 “你欠了我们赌场这么多钱,难道忘了吗?”

 刘泰安手脚一软,他的确欠了鸿门赌场很多赌债。

 但是鸿门的打手给了他三天期限,为何现在就来了?

 更何况,他并没有在鸿门赌场见过这几个男人。

 刘泰安战战兢兢:“三天时间还没到,你们出尔反尔。”

 听了刘泰安的话,那些男人发出嘲讽的笑声。

 “鸿门做事,哪里由得你嘴。”

 “我之前说的是三天,不过现在我反悔了。”

 那男人的语气理所当然,根本没将刘泰安放在眼里。

 刘泰安心中发慌,他早就听说过鸿门行事作风狠厉,不留情面。

 他心绪纷杂,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个男人挥了挥手:“去看看房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身后的那几个男人立即往房间里走出。

 刘泰安想起自己的女儿还在房中,赶紧过去阻止。

 而他却被那人一脚踹倒在地,疼得爬不起来。

 不一会,那些人将刘泰安的家翻得一团,东西散了一地。

 “放开我。”

 刘芜的哭喊声传来。

 她被两个男人架着,从房里带了出来。

 “父亲,救我。”

 刘泰安手脚冰凉,他立即跪在男人面前。

 他哀声求饶:“我一定会筹到钱,你们放过我的女儿。”

 那男人将刘泰安推开。

 刘泰安人单力薄,无力反抗。

 他眼睁睁地看着刘芜被他们拖走。

 雷声依旧响彻夜空,大雨忽至。

 刘泰安立即从地上爬起,追出门。

 刚到门口,他只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而刘芜也被带走了。

 …

 中央捕房。

 邵督察接到报案,原本这个案子不需要邵督察亲自前去,但是此事涉及到了鸿门。

 邵督察认为事情有异,他立即放下手头上的案子,去了一趟现场。

 没过多久,车子就驶出了中央捕房。

 大雨滂沱,雨水不断打着地面,白雾茫茫。

 车子很快就停在了馆门口。

 此时,秋雨萧瑟,透着一股子凉意。

 邵督察撑着一把黑伞,走下了车。

 大雨砸在伞面上,沉重声音入耳,敲得人心发慌。

 馆死了人,现场极为混乱。

 邵督察神色凝重,快步走了进去。

 房间地板上躺着一个女人。

 地上没有半滴鲜血,但这个房间却气森森。

 这里像是一个凄凄惨惨的牢笼。

 沉闷和压抑,伴随着秋夜的风,汹涌而至。

 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LuhA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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