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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吴琪还不知道周家阿容是谁, 可季泠和季乐听了心里都是一惊。季泠是不解楚寔怎么会突然提及周容,他说话做事从来不会随意放肆的。而季乐则是因为十分忌惮周容, 所以听见这个名字就不舒服, 也不知楚寔是不是故意的。

 楚宿则被楚寔的话勾起了回忆。想起那个才华高逸的秀丽女子来, 又是一番神伤, 低头饮了杯酒。

 季泠也做不经意地瞥了楚宿一眼, 见他神情恍惚, 想起梦里的事儿来, 也不知他是不是跟梦里一般,要坚定地等到周容。

 老太太却是听懂了楚寔的暗示。她虽然不喜欢周夫人, 对周容的感官倒也不差,只因跟楚寔和楚宿都有些瓜葛,所以才没跟周夫人提亲事。但如今看看这府里,楚宿和季乐简直是心不合貌也不合了, 府里冷冷清清的, 老人家看了心里也难受。

 如今老太太也想着周容的好了,只是不知道楚寔提起她究竟是为了谁。周家如今虽然败落了, 可毕竟是书香门第,周容是断不可能为妾的,老太太也无法子,只能暗自心叹。

 “大伯, 那下联到底是什么啊?”吴琪才不管周容是谁, 她现在只着急听下联。

 “漂游汉,落江湖没浅深。”楚寔道。

 “真是绝了, 想不到一个店家女竟然有这样的才华。”吴琪赞道。

 “不仅有才华,嘴也很毒。”楚寔笑道,他这话又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先才那点儿尴尬气氛也就一扫而光了。

 “啊,还有下文啊,大伯?”吴琪娇憨地道。

 楚寔点点头,“第二天于同出门,看到那店家女骑了一匹骡马(母马)出门,就调戏道:骡人骑骡马,骡上骡下。”

 “呀,这于同可好生可恶,竟然如此下。”吴琪嗔道。她年纪小,说起这样的话来,娇憨煞是惹人怜,一进门就得了老太太的青眼。

 季泠心里的想法其实同吴琪也是一般,所以美目切切地看着楚寔,希望他赶紧往下说。

 楚寔看了眼季泠,这回却没卖关子了,“那店家女立即就回了句,绝士绝句,绝子绝孙。”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吴琪更是乐得拍手,就连季泠也是忍俊不,肚子都笑疼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这样回答却是爽快。”解气。若是她自己遇到这种事儿,可说不出这番话来,因此对这位店家女就格外的仰慕。

 季泠朝楚寔看过去,轻声道:“表哥,那店家女后来怎样了呢?”

 楚寔道:“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楚寔知道,有这样的趣闻,这样的奇女子,谁都会好奇,他打听过。这女子虽然才华横溢,但民怎么与官斗,何况还是于同那样的恶劣纨绔。

 这一回楚寔虽然放了于同,但他的好友御史戴山弹劾于德江,教子无方才被义教钻了空子,若非楚寔机,只怕会闹出大子来。不过如今结果还没出来,就看皇帝怎么说了。

 老太太道:“这姑娘嘴确实毒,不过大郎,你可别忘了,你以前也有这样毒舌的时候呢。”

 老太太这般一说,大家自然更来了兴趣,都催着她快说。

 老太太道:“那是大郎小时候的事儿了,他去书院念书,有个狂秀才到书院挑衅他先生,出言辱骂道: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稻粱菽,麦黍稷”出自《三字经》,如今儿童开蒙基本都用这本,这狂秀才可真是狂妄,居然用三字经中的文字挑衅,十分地可恶和嚣张。便是季泠等人听了也觉得忍无可忍。

 老太太笑看着楚寔,“大郎,你可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对的下联?”

 楚寔笑着摇了摇头,“当年我也是狂妄。”

 吴琪撒娇地摇了摇老太太的手臂,“老太太,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好好,你这猴儿,子怎么这么急?”老太太笑道。

 季乐看在眼里却不舒服急了,以前摇着老太太手臂撒娇的人可是自己,只是曾几何时她已经做不出那种动作了,如今却让吴琪得了老太太的眼。

 “你大伯对的是,诗书易,礼秋,许多正经,何必问老子。”

 这对联一出,立即又是阖堂大笑,吴琪笑得气儿地道:“大伯这对子,真是绝了。”

 看着一家子如此热闹,老太太的心情别提多舒畅了。又喝了几杯酒,老太太年纪大就有些熬不住了,看着楚寔道:“我乏了,今儿也差不多了。大郎如今回来了,以后有的是聚的日子。”

 楚寔起身伺候老太太离席。

 老太太借着楚寔手臂的力量起身道:“这义教是彻底剿灭了吧?你不会再去山东吧?”

 楚寔没正面回答老太太,扶着她一边走一边道:“我再给您老人家念个对联吧,也出自山东。”

 老太太点点头,却见楚寔脸上没带笑,知道不是讲做笑话玩儿的。

 “这是当地的学子编出来讽刺父母官的。老太太你听听,上联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泥,只吃得泥干水尽。下联是:朝廷刮州府,州府刮县,县刮民,硬刮得民穷国危。”

 老太太吃了一惊,“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楚寔苦笑,“这对联如今恐怕不仅在山东适用,在别地儿也是一样的。民穷国危,并非危言耸听。”

 所以楚寔在京城能待的日子恐怕也没老太太期盼的那么久,这是为了让老人家心里有个底,免得到时候太难过。

 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四下无人时,老太太才道:“阿寔,你刚才为何突然提起周家阿容?”看来家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楚寔的脾气,他可不是随便说话的人。

 楚寔一看老太太的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我是看二弟这些年很消沉,以他的才学早就该中进士了,却次次名落孙山,大抵还是心里不舒服的缘故。他与二弟妹不谐。心里一直惦记着周家阿容,我就想着不如索成全了他。先成家后立业。”这话说得好像楚宿还没成家似的。

 老太太一听就唏嘘了一声,“我何尝又没想过?都是我害了你哥儿俩,当初若我不收养她们…”成亲这么多年,两个最优秀的孙儿居然都没有子嗣,老太太如何能不后悔,心里把季泠和季乐都有些怨上了。

 “祖母,阿泠好的,待我也很温柔细致。她身子不好,也是淑珍作的孽,如何能怪她?子嗣的事儿,你老人家就别心了,我心里有数。”楚寔道。

 老太太嗔道:“你能有什么数?没有嫡子总是不好的。”

 楚寔笑道:“咱家又没有爵位,嫡庶有何区别?反正都是我的孩子。”

 见他说的是,老太太也不再多说,可心里到底有些遗憾。

 楚寔捏了捏老太太的手心道:“你老人家就别担心我了,阿泠旺夫,你看我这些年走得多顺,平平稳稳的,刀底下走过来一点儿事儿没有。”

 这话可点中老太太的麻了,“嗯,阿泠的确旺夫。”毕竟是她养大的孩子,怪季泠就是怪自己,老太太也不愿意的别人想自己不好的。

 说起季泠旺夫,老太太自然要说,“阿乐就差了点儿。”而且差了不止一分半分。“阿寔,周家阿容虽然至今未嫁,可她们书香门第断然不可能嫁进咱们家为妾的,咱们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儿,没得叫人指着脊梁骨骂。”

 楚寔道:“自然不是为妾。”

 老太太道:“你,你有什么法子?”

 “法子就太多了。”楚寔道。大宅院里想让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还是有办法的。如果不用这种伤德的法子,其他的手段也有。“二弟妹身上可不是没有漏,寻个由头送去庙里就行了。”这是大家族处置罪妇常用的法子。

 老太太不说话,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这就是把决定权交给楚寔了,末了还是问道:“那周家阿容能愿意么?”

 当年若是周容但凡表示出一点儿对楚宿的情意来,他也绝不会点头娶季乐,哪怕是死。

 楚寔道:“周夫子前年去世了,周家阿容守孝至今未嫁,可她家里那点儿薄产却引得亲戚觊觎,她自己也还算有点儿姿,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老太太叹息一声,没想到周家竟然沦落至此了。

 “不过这还得先问问二弟的意思。”楚寔道。毕竟是他的子,他这个大伯可不好越俎代庖。

 楚寔做事儿,从来不拖拉,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就去寻了楚宿喝酒,两人也是许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上次楚寔回京也只是匆匆见过几面罢了。

 这几年的科场落第,让楚宿脸上早没了年少时的意气飞扬,显得有些沉闷,像个老头似的。

 楚寔道:“阿宿,我跟老太太商量过了,若是你愿意,可以重新娶周家阿容进门。”

 楚宿一怔,抬眼看向楚寔,像是在确定他是否在玩笑一般。楚寔的脸色很严肃,所以绝非玩笑。

 楚宿也正道:“大哥,你别担心我,明年闱我保证能中。”

 楚宿的回答出乎了楚寔的意料,他以为楚宿会默认下来的。

 楚寔思索片刻后道:“你既无心外人,那就同二弟妹好生过日子吧。你们如今这样,让老太太和二婶夜忧思,这是你们的不孝。”

 这番指责可说是极重了。

 楚宿看着楚寔道:“大哥,等明年中了进士后,我就和她圆房。” lUHa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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