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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见(小修)
  走进暖阁,薇珑在三围罗汉上落座。

 珍珠帘徐徐落下,形成一道男女有别的屏障。

 荷风问道:“郡主,用哪种茶款待贵客?”

 薇珑不假思索,“大红袍。”

 “那么,给您备一盏六安瓜片?”

 “不必。”

 唐修衡喜欢武夷岩茶,大红袍是其中珍品。

 她一度只喝六安瓜片,恋上武夷岩茶的味道、香气,是与他两情相悦之后的事。

 今生初见,她不该合他的喜好,可是合也无妨,一句巧合就能解释。富贵门庭,用大红袍款待贵客,并不少见。

 片刻之后,唐修衡进门来。薇珑站起身来,望着那虽然模糊却最熟悉的身影。

 他身着深衣,玄衣料与边缘的纯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整个人透着冷漠,气势慑人。

 薇珑有片刻的身形僵滞。

 狂喜、酸楚两种情绪织,心里分明在哭,只是眼中无泪。

 哭不出在此刻帮了她。最担心的,就是在他面前失态。人前喜怒不形于,是处世之道,只要不落泪不哽咽,心绪就不会显到脸上。

 唐修衡出言道:“郡主无恙了?”

 他用她记忆中最悦耳的声线,很直接地揶揄她之前称病。薇珑竭力恢复镇定,又竭力让语气温和、客气一些,“方才失礼,望唐将军海涵。”说完才意识到,彼此说辞与前世迥然不同。

 唐修衡语气平平:“京城没有唐将军。”

 “…”唐修衡抬眼淡然一瞥,随后拱手一礼,声音柔和了三分,“在下唐修衡,见过黎郡主。”

 “…问侯爷安。”薇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屈膝还礼,说出那四个字。

 涵秋请唐修衡落座,荷风奉上大红袍、四精致的点心。

 功夫茶壶随着荷风手势倾斜,橙黄明亮的茶汤,落入小巧的茶杯。馥郁的香气在室内缓缓弥漫开来。

 唐修衡端起茶杯,看、闻香,并不喝。

 隔着帘子,薇珑留意到他的举动,牵了牵,端杯啜了一口茶。

 唐修衡这才将茶杯送到畔,浅尝一口,之后,转头望向门口。

 他沉默,薇珑只得主动询问:“侯爷前来,有何吩咐?”

 唐修衡似是没听到,又喝了一口茶。

 “…”薇珑不再言语。

 室内陷入绝对的静默,荷风、涵秋大气也不敢出。片刻后,室内依然是落针可闻,却不再让人压抑到几乎窒息,她们小心翼翼地透了一口气。

 氛围的变化,是唐修衡情绪有所缓和的缘故。冷漠、寒意消散,意态略微调整,整个人透着优雅安闲。

 短短时间内,让人感觉自冰窖转入温室——只有他有这个本事。

 唐修衡放下茶杯,温声道:“今前来,是有一事不明。”

 “侯爷请说。”

 “唐府要建一个小佛堂,诚心请郡主出手相助,郡主无意帮衬也罢了,因何连句托辞都不屑给?”言辞有些犀利,但他语气温和,“唐府曾开罪过王爷或郡主?”

 薇珑略一思忖,和声反问:“是不是令弟误会了什么?他怎么跟侯爷说的?”这是她今最想清楚的一件事。

 唐修衡视线投向她,“最初家母让我打理此事,我全无头绪,唤四弟代劳。这两他含糊其辞,要另请别人,我让他如实道来——是我刨问底,倒不是他心狭窄。”

 薇珑想看清他的眼睛,却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她颓然低头,看着脚尖,胡乱解释道:“原来如此。是我之过。这两家中有些棘手的事,心绪不宁,致使屡次失礼于人。”

 “那么,过几,我陪同家母再来相请。”

 “…”薇珑抿了抿,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家母潜心礼佛,十分看重此事。她一直夸赞郡主与王爷一样淡泊名利、心思奇巧,只想请你费心帮衬。”唐修衡转头望着窗台上一束红梅,闲话家常一般,“我以往四处征战,无暇尽孝。思来想去,如今能让母亲如愿的,似乎只有这一件事。”

 薇珑用左手握住右手,越来越用力。

 唐太夫人当初怕他始终不知收敛,迟早惹下滔天大祸,痛定思痛,求皇帝发落他去军中。

 他一走七年,南征北战,挣得无上荣耀的背后,是母亲、手足为他夜揪心。

 终于安稳下来,一家团聚。唐太夫人盼着他早些娶,他却见都懒得见女子。上门说项的人,他都吩咐管事当即拦下,礼送出门。

 唐太夫人已非当年的心,害怕他一个不高兴,请命去镇守边关。心里再急再气,也不曾出言责怪一句。

 他能宽慰母亲的只有一句:您再等等。

 他让母亲由衷喜悦的机会,总是很少。

 他今亲自登门,是为着生身母亲。

 对唐太夫人的亏欠,薇珑觉得自己不比他少一分。

 唐修衡转头望向珍珠帘后,微眯了眸子,看到清丽绝尘的小女孩儿低头沉思,轻轻一笑,商量她:“郡主能否通融一二?若有难处,唐府定会尽力帮衬。”

 薇珑抬手抚了抚眉心,“难处倒是谈不上,只是近不想出门。心绪紊乱,在太夫人面前失礼就不好了。侯爷说是不是这个理?”

 “的确。”

 薇珑刚想说出自己的打算,他已继续道:

 “既然如此,明午后,我将府中堪舆图送来,郡主看看选的地方是否妥当,费神点拨几句。我也好命人早些准备。”

 薇珑忙道:“我派吴总管去府上取回即可。”

 “本就是我强人所难,礼当如此。”

 “可是,”薇珑无力地道,“要到春日才能破土动工。”委婉地问他:你急什么?

 “长辈看重此事,手足又办事不力,我难免心急一些。”

 “…”薇珑望向他,惊觉他正望着自己,心弦一紧。她仍是看不分明,却莫名感觉到他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好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片刻失神,她不自觉地笑了,“可吴总管还是要去府上一趟,代我向太夫人解释、赔罪。”肯帮忙,却不面,不肯赴宴,算是怎么回事?

 “不必,有我。”

 “侯爷,”薇珑提醒道,“我不是您的下属。”

 唐修衡轻轻一笑,“家母并不知道郡主回绝的事。”

 薇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笑容里的暖意、愉悦,再一次选择妥协,“好。听侯爷安排。”博他由衷一笑的事情,真不多。他的喜悦,便是她的喜悦。

 平时她真不是这种做派,对人对己较劲的时候不少。但今,她一直被动,并且心甘情愿。哪里有立场、理由跟他作对。

 “心里不安的话,可以写个帖子,解释两句,我顺道带回去。”

 “现在么?”薇珑为难。

 “风雪天,还有别的事?”

 “没有。只是,我写字特别特别慢。”写书信、帖子,一个字写得不够好,一个词语用的不妥,就要作废,重新写。为此,她很少与人书信来往。

 唐修衡笑意更浓,“那就明再说?”

 “嗯,明再说。”

 唐修衡起身,“告辞。明再来叨扰。”

 薇珑随之起身,屈膝行礼,“雪路难行,侯爷路上当心。”

 唐修衡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他走之后,薇珑遣了荷风、涵秋,走出珍珠帘,坐到他方才就座的椅子上,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里残存的他的气息。

 知道么,你是我的夫君。

 还未走远,便已想念。

 明就能再相见,他要带着堪舆图过来,没可能还隔着帘子说话。到时会是怎样的情形?说清楚他要让管事做哪些准备,他还会再来么?

 此刻,唐修衡与随从阿魏策马离开平南王府。

 转过拐角处,唐修衡吩咐阿魏:“尽快置办一块傍宅地,一块郊野地。”

 阿魏目光微闪,“侯爷这是何意?”

 何意?多明显,给她找点儿事做。

 阿魏又问:“小的没明白,黎郡主怎么惹到您了?”

 “胡扯。是我要惹她。”

 “啊?”阿魏张大了嘴巴,“她那个吹求疵的子…”看一眼自家侯爷冷峻的神色,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沉了片刻,唐修衡到底没忍住,“你懂什么?那叫益求。” lUHa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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