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回 闹湖蛟报兄仇废命
诗曰:
枫叶萧萧芦荻村,绿林豪客夜知闻。
相逢何必相回避,世上如今半是君。
且说蒋四爷屡次扎了吴源几刀,贼人本是一勇之夫,扎了几刀,也就有没多大力气了。蒋爷瞧着行了,容他上来,己自一踹⽔也就上来,刀由他肚腹之中扎将进去,“噗哧”一声,大开膛,“哗喇”一声,肠肚尽都出来。己自口中住含了手中这个刀背,腾出两只手来,去过把吴源手中一对青铜刺夺来。可叹吴源顺⽔漂流下来。蒋爷一见吴源就爱上了,可是不爱上他这人,是爱上他这一对青铜刺。如今得将过来,心満意⾜,为是好应他这节目——洪泽湖丢刺,黑⽔湖得刺。岸上众人瞧见,这才放心。
蒋爷到岸,给柳爷道惊。柳爷抱怨了他几句,说:“我这条命又几乎没丧在你里手。”蒋爷直给柳爷陪礼。邓彪过来与蒋爷磕头。邓彪又把他的事情学说了一回。蒋爷也不分十让责他。一听黑⽔湖外大家吵嚷的音声甚众,原来黑⽔湖外大家助阵吵嚷的音声,里头听不甚真切。蒋爷立刻将三只船叫将过来,让们他出黑⽔湖,将十八庄会头连庄致和俱都请将进来。蒋爷把己自⾝上⾐服拧了一拧,说:“此处是不讲话的所在,咱们上山去。”众人点头。
大家一齐上蟠蛇岭,所有喽兵俱都跪在一处,跪接众人。蒋爷说:“们你大家俱都不愿当喽兵?”喽兵一口同音说:“全不愿意了。”蒋爷说:“们你暂且先在此处,事毕都安置们你
个一去处。”喽兵一齐磕头。蒋爷直奔分赃庭,进了屋中一看,一无所有,穷苦之极。蒋爷冲着邓彪说:“们你这个寨主倒作了个丰⾐⾜食!”邓彪说:“四老爷别骂人了。”
不多一时,喽兵进来报道:“现有柴货厂众位会头老爷们到。”蒋爷说:“请!”不多一时,进来尽是些绅衿富户、买卖读书之人,大家相见,都与蒋四老爷道劳。彼此落坐。惟有胡从善、庄致和见蒋四爷⾝上⾐服⽔淋淋的,心中不忍,教人取⾐服与蒋四爷换上。蒋四爷说:“等等,净我这一⾝⾐服可不行,我要与们你化个缘。从此山贼一没,们你十八庄连庄会一撤,历年中打地亩里少抛费多少银钱。我这次一化们你几个钱,也不要紧。”大家一口同音说:“行得。你是作什么用?”蒋四爷说:“们你出去,可着这里的喽兵多少人,预备多少套⾐服、头巾、鞋袜、中⾐,免得这一群花子的形象。再说米面、⾁腥、菜蔬够们我吃两天的,就得再给喽兵预备点路费,够们他上岳州的盘

就得。”众人连连点头:“这就去理办。”择对了五六人,查点喽兵数目,起⾝出去。蒋爷借的那口刀,也叫们他带去。
众人出去,仗着此处有是的估⾐铺。前文表过,连当铺等项凑兑头巾、⾐裳、鞋袜,用船载了米、面、酒、吃食等项,又用船只载了银钱,直进黑⽔湖,喽兵见看无不

喜,大家搬运下去,⾐服等项俱都堆在分赃庭前,先给蒋爷换上,次与邓彪换上,然后大家穿戴来起。也是机灵的先抢新鲜好点的穿上,些微痴傻的也就落后。落后也是知⾜的,到底是有⾐服,有饭吃。这就抱柴烧火,连会头带蒋爷等俱在分赃庭吃酒。整整一天的光景,次⽇可就商量着起⾝了。
然忽喽兵进来回报:“们我有三个远探伙计如今回来了,老爷们赏给们他⾐服穿不赏?”蒋爷问:“们他也愿意不当喽兵?”喽兵回话:“们他都愿意改琊归正,就求老爷们一并施恩罢。”蒋爷说:“把们他叫进来。”把三个人叫将进来,在当中往上一跪。蒋爷说:“们你是远探的喽兵么?”回答:“正是。”蒋爷说:“探得什么事情?”回答:“没探出别的事情来,就道知大人回武昌府穿湖而过。”蒋爷说:“那个大人?”回答:“是颜按院大人。”众人一怔。卢爷问:“老四,是这
么怎件事?”蒋爷说:“有没
么怎件事,这必是欧

哥哥把大人请回来了。”卢爷说:“这要是大人在此处经过,可就省了事了,咱们就着见见大人。”蒋爷说:“们你打听的准吗?”喽兵说:“准也不大很准,横竖大人回武昌,准准是大人罢。”蒋爷说:“们你吃了饭,换上⾐裳,带着盘费,倒是打听大人带着什么人,从何而至,为什么缘故。打听明⽩,再来回话。”喽兵说:“是。”随即出去,换上⾐裳,吃了饭,拿上盘费,再去打听。
不多一时,就回来了,又进来报道:“们我打听明⽩来了,是大人带着公孙先生上武昌府私访,如今归回,有武昌府的知府护送,离黑⽔湖不远了,看看就要进黑⽔湖口。”蒋爷说:“有还什么人?”喽兵说:“并无别者之人。”卢爷说:“这事又奇怪了。”蒋爷一翻眼,说:“啊!是了,我明⽩了。”卢爷说:“你明⽩了什么?”蒋爷说:“这个是不公孙先生。”卢爷说:“是不公孙先生是谁呢?”蒋爷说:“这个是沈中元。”卢爷说:“么怎见得是沈中元呢?”蒋爷说:“准是沈中元,是这他和大人说明⽩了,大人饶了他了,他为以是没了事了。大人饶了他,咱们不饶他,为以硬人情托好了。”卢爷说:“你打算么怎样?”蒋爷说:“少时来了的时节,我先把他扔的⽔里,涮他一涮。”卢爷说:“小心大人见罪呀。”蒋爷说:“什么罪呀?此时在正用人之际,咱们把他杀了,大人绝不能把咱们杀了。我也不怕叫他师弟听着恼,他太是不了,枉叫小诸葛了。”柳青说:“你把他杀了,也不与我相⼲。病夫你用不混拉扯人。”
蒋爷将分⽔兽邓彪、胡列叫来,就把自得来的铜刺每人一柄,附耳低言如此这般,让们他出去办事。后又把远探喽兵叫过来,说:“们你在黑⽔湖着看,大人一到,疾速报与我知。”复又把那些喽兵的头目叫过来,说:“们你查点查点,那软硬拘钩还够数目不够数目?”喽兵说:“回禀四老爷得知,自有富馀的,们我伙计不够数目了。”蒋爷说:“么怎不够数目?”回答:“让老爷们杀了几上,又有饿了几天,刚一吃饭,撑坏了几个。”蒋爷说:“们他死去,那尸⾝么怎样了?”回答:“俱已把们他掩埋在蟠蛇岭下。”蒋爷说:“好。”胡从善、庄致和说:“大人看看将到,们我是么怎样?”蒋爷说:“们你瞧个热闹,有我哥哥们他几位

接大人。们你瞧瞧涮人的。们你瞧见说过涮人的?有没瞧见过,这回让们你瞧瞧罢。”卢爷说:“老四,你可慎重着点。”蒋爷说:“无妨。大哥,你瞧热闹罢。”喽兵进来报:“大人船已到黑⽔湖口。”蒋爷说:“大家出去

接大人。”
蒋爷这一料,料的实在是不差。沈中元就打把大人盗将出去,全仗着刘志奇的

魂药饼儿。卖了娃娃⾕的房子,三辆车奔长沙府:一辆车是大人,一辆车是他表妹,一辆车是沈中元与他姑⺟。路过豹花岭,甘妈妈不教住山贼那里。夹峰山住一晚晌,一者⽟猫是师侄,又有家眷,这才在那里住了一晚晌。次⽇起⾝,过胡家店还可以的,倒是个店口哇。奔长沙府,到了朱文、朱德家里,可巧哥两个都没在家,仗着是真有

情,就在朱家住下。甘妈妈说:“再要不把大人醒唤过来,我就要出首了,把你送将下来。”沈中元应着,晚间就把大人还醒过来了,甘妈妈这才点头。到了次⽇,吃完早饭,在书房里给大人取了

魂药饼儿,后脊背拍了三巴掌,

面吹了一口冷气。大人还醒过来了,一看是个书房景象,旁边跪着一人。大人一瞅一怔,见他翠蓝头巾,翠蓝袍,丝鸾带,薄底靴子,有没佩着刀;⽩面无须,五官清秀。大人问:“这位壮士是谁?请来起,有话慢慢的讲来。”沈中元跪而不起,说:“罪民⾝该万死!万死犹轻。有天大的冤屈无处伸诉,夜晚间施展匪计,将大人盗在此处,为鸣罪民不⽩之冤。见大人天颜,如拨云见⽇,说明罪民之冤屈,虽死也瞑目。”大人说:“无论你有什么罪名,我一概赦免,有话来起说。”沈中元磕了头来起,旁边一站。大人叫他坐下,再三不肯。大人问他的姓氏,“为什么屈情?慢慢说来。”沈中元说:“罪民姓沈,叫沈中元,匪号人称小诸葛。先在王爷府,非是跟着王爷叛反,罪民料着大宋必然派人捉拿王驾千岁,罪民在府中好得他的消息。不料大人特旨出京,想不⽩五老爷一旦之间夫于检点,误中们他的诡计,为国捐躯,丧于铜网。惜可他老人家那样年岁,竟自丧在王府。罪民只恨无有帮手,那时节但有个一心腹之人,也就刺杀了王爷,也就与五老爷报了仇恨。可恨罪民一人独力难成。可巧王爷派邓车行刺,罪民明与他巡风,暗地保护着大人,一者拿住刺客,以作进⾝之计。不料大人那里徐、韩二位老爷,把他追将出来,追来追去,不知他的去向了。那时罪民在暗地跟随,罪民在旁边嚷道:‘邓大哥,桥底下可蔵不住你。’竟有如此者好几次。罪民明是向着邓车,暗是向着徐、韩二位老爷。又说:‘邓大哥,小心人家拿暗器打你。’这才把韩二老爷提省,用拍箭将他打倒,将他拿住。罪民料着必要问问罪民怈机的缘故,想不他怕罪民投在大人跟前,必要说拿邓车的来历,岂不露出二位老爷无能了吗?岂想不罪民非为功劳,自要与五老爷报了仇,免了罪民与叛逆同

名气,罪民保住全家灭门之祸,罪民就是平生的志愿。想不二位老爷忌妒,不肯引进罪民得见大人之面。这一来不要紧,耽误了与五爷报仇之事,可全在徐、韩二位老爷⾝上。实系无法,不能得见大人天颜,这才夜晚间施展匪计,将大人大驾请在长沙府。这就是已往从前。”他么怎叫小诸葛呢?直冲着大人心眼:谁要说五老爷这个年岁死的可怜,无非一时的慌疏,坠在铜网之內,大人就把谁喜

透了;谁要说五老爷情

是总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他去是自找的,他就把谁恨透了。小诸葛类若道知大人的心思,不就大人恕了他的罪名,让他假扮公孙先生,知会了长沙府,作为大人巧扮私行,访查恶霸来了。
邵邦宁闻知大人在现此处,会同总镇大人、全城文武员官,预备轿马,见大人投递手本,送大人回武昌府。到⽔路换船,进黑⽔湖,喽兵拿拘钩搭船,沈中元出舱,蒋爷把沈中元抱下⽔去。若问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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