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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康熙虽然单独召见了胤礽,但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胤礽仍然被监着,朝文武心惶恐,实在琢磨不透康熙究竟怎么想。各个派系的斗争越发化,有人力保太子,也有人历数太子恶行。纷纷扰扰,黑脸红脸,你方唱罢,他又登场。

 各位阿哥的态度也很是各异,自外回来后,十三阿哥入宫的次数明显减少,我基本上没有怎么见过,四阿哥干脆称病在家,闭门不出。八阿哥也不曾在乾清宫面,九阿哥和十四还偶尔能看到,可两人总是来去匆匆,人多眼杂也没说话的机会。

 康熙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置一词。有时休息时,他甚至会和我聊一会茶方面的事情,何地的水好,哪种茶叶的名字起得最有意境,谁写的咏茶的诗词最是贴切。他看上去态度闲适,我和李德全也悠悠然地伺候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静静看着这一切,心里极度崇拜康熙。他虽然心头也在煎熬着,可面上却任谁也看不出来丝毫。而他却不动声间已把每个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就这样日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大年三十,废太子胤礽仍然被拘着,大阿哥胤禔也幽着,朝内人人都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个未决的太子之位,所以今年的除夕宴是表面上张灯结彩的喜气,可暗地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波涛起伏。我不想去看这粉饰出来的喜气,正好也轮到自己在殿中值夜,所以玉檀虽主动要和我换班,被我推辞了,嘱咐她好好去乐吧,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守着殿中的火烛和熏炉来了康熙四十八年。

 ――――――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我静静坐在桌前,凝望着窗外。玉檀从窗前过,看我坐着出神,纳闷地问:“姐姐昨夜里守了一夜,这会子不睡一会吗?”我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这就睡!”说完,掩了窗户。玉檀一笑,自出了院门。

 我仍然静静坐在桌前,感觉窗外的太阳由弱变强,屋里渐渐越来越亮堂,心却越来越沉,我趴在桌上想,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来呢?难道今年他忘了?还是有其它事情耽搁了?或者以后不会再有了?

 从早晨等到中午,直到小太监送来午膳,仍然没有人来。我半点胃口也无,连看都懒得看,把膳食盒子撂在一旁,走到边,鞋不,就躺倒了。我一直认为自己心里早做好了准备,会平静的接受‘他随时会放手,随时有可能就此从我生命中淡去’,毕竟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耐心呢?可原来我只是‘以为’而已,事到临头时,我居然不能平静,原来我会失落!会伤心!

 正心中冰凉,忽听得敲门声,忙一骨碌坐起来,几步冲到门边拉开门。却是一愣,门前立着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他看我疑惑地看着他,忙一面请安,一面陪笑说:“奴才小顺子,平常不在乾清殿走动,所以姐姐看着眼生。”我听完,未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回头左右打量了一下,从怀里掏了个红色丝绸的小包给我,我心中虽是纳闷,想着怎么是个小包裹,但还是心中一定,忙伸手接过来,他看我收了东西,脸笑意地打了个千就匆匆跑走了。我赶忙关好门,走到桌边坐下,稳了稳心神,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条项链。

 拿起细看,纤细如发丝的几股银丝绕在一起,彼此错,仿若水波起伏动,链坠子是一朵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木兰,雕细琢,似乎是一朵缩小了的真花,只需凑到鼻边就能闻到它的清远香气。一个念头闪电般从脑海中闪过,全身一震,原来这不是‘他’送的,而是‘他’送的!只觉得手中清凉的白木兰好似那人的,一股凉意一下子从手心直冲到心底。忙一下把链子扔回桌上,叮咚一身脆响,正好落在刚才打开的丝绸上。

 摊开的鲜红丝绸是底,其上蜿蜒动着的银色水波,一朵皎皎白木兰静静的浮在水波之间。我呆看了半晌,只觉得耳边好似又有微微的呼吸声,冷冷的轻轻抚过,身子发冷,而心却发烫。猛地从椅上跳起,急急把丝绸裹好,打开箱子,到了最底层。

 手指轻轻滑过也被我在最底层的三封信,默然半晌,终是没有忍住,拿了出来。把信放在桌上,默默盯着它们,其实内容早已记,字迹墨,都深深印在脑海中。在宫里寂寞压抑的漫漫长夜里,脑中诵着它们静静渡过了无数个难眠之夜。

 我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声对自己说‘以后再没有了!’,慢慢地深了口气,拿过最低下的一封,缓缓打开:

 “东门之?,茹藘在阪。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这是康熙四十四年大年初一清晨收到的。

 第二封: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茶。

 虽则如茶,匪我思且。

 缟衣茹蘆,聊可与娱。”

 正心中默念,忽听得几声‘笃笃’敲门声,一惊忙把信全拢了起来,一面问着‘谁呀?’,一面四处一看,慌忙把信藏到了被子里。

 门外一个声音回道:“奴才方合!”我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酸喜苦惊混杂在一起,一时竟怔在当地。

 方合等了一会,看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又试探地敲了敲门,轻声叫道:“姑娘!”我这才惊醒,忙去打开了门。

 看着方合忍不住问道:“今年为何这么晚才来?”方合陪笑低声道:“八爷特意嘱咐了,姑娘昨夜里守殿,不要太早过来,扰了姑娘休息。”我听后,心中更是百般滋味,只觉得咽不下,吐不出,梗在口,人定在当地。方合四处打量了一下,掏出封信,递给我,然后打千退走。

 手里捏着信,坐在桌前,半没动,最后还是慢慢拆开了信封。仍然是上等的百合香熏过的签纸,温柔中含着刚劲的蝇头小楷。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只觉心中一痛,宛若刀尖猛地一触心口,不捂着口,趴倒在桌上,万千思绪,波涛汹涌,,却无处可去,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默问自己:“胡不归?所为何?”“胡不归?所为何?”… LuhA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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