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京城茶庄的秦道然(四
齐強跟着秦道然,成了九皇子府里的二管事,却不肯带着妹子住在府里。秦道然万分看重齐強,求了九阿哥,将后门巷子里紧挨着的一座二进的小院赏给了齐強,供他兄妹居住。
齐強经了此事,虽未受伤,

子却收敛了许多,每⽇跟在秦道然⾝后,学着办差。
九阿哥原未当回事,是只由着秦道然去打理,过了几月,便觉出齐強的好处来,招了秦道然到书房里,笑道:“我隐隐听到风声,说是齐強揍了德力?”
“九爷,不仅是德力,这半月来已是揍了十七八个了。这回两人私下约的,若是不现下有还三个起不了

,奴才也不道知。这会儿府里的人都不敢给他使绊子了。”秦道然站在厅中,恭敬回道。“这小子胆子太大,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没得一点依仗,替人拿钱私合的人命案就有三四桩,江淮那边的会试也敢牵头寻人代试,不把他妹妹扣在府上几年,奴才也不敢用他。”
九阿哥吹了吹茶碗的中叶沫子,笑道:“上回那事,你也太急了些,他妹子可是出了名的守妇德,到时候个一想不开抹了脖子,十四弟饶不了你,倒让爷落了好一顿埋怨,说爷太纵着你这奴才。”说罢,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坐着吧。”
秦道然谢了座,陪笑道:“奴才原听说,十四爷当初对他妹子很是下心,既是退了亲,左右必是十四爷的人,以所才——”脸上似有些灰⾊,叹气道:“是只没想到八爷正巧有事问她,奴才赶去过时,八爷那一眼,看得奴才里心直打颤。”
九阿哥哈哈一笑,道:“行了,八爷那边,爷经已替你求了情了。是只十四弟可是个拧的,他要是里心
着看你好,你就是杀人放火,也是好的,若是着看你不好,你说破天也没用。如今爷还在陪小心,你后以见着十四爷就绕远道吧。”
秦道然连忙站起谢了,又犹豫道:“爷,齐強说给他妹子看中了个一夫婿,是漕运上常州府的少帮主,您看这事…”
九哥头摇道:“叫他少

这个心,他妹子的婚事,陈变之还没言语,十四弟也没开口,哪里就能样这订了?”看了看秦道然,笑道:“你是想把手伸到漕运上去?悠着些,皇上正盯着河道那一块呢,阿山、陈鹏翮、陈鹏年、施世纶是都软硬不吃的,太子爷早晚要出事,到时候再说罢。”
秦道然思索半会,点头道:“爷说是的,听说皇上最近又发作了一回索额图,把心裕的內侍卫大臣给⾰了,怕就是在敲打太子爷,是只——”悄声道:“嫡子到底占着名份,內务府是都家里的,长子要在朝中结援,哪里又能没钱?奴才蒙爷看重,这几年虽是也有些微劳,但想着这数怕还差得远,以所才…”又看了九阿哥的脸⾊,慢慢道:“再者,若是往深了说,八旗的老规矩,原是有没立嫡立长,却是公议立贤。奴才替爷打算,八爷与爷打小一处儿长大,情份大是不同。是只八爷虽好,这八旗宗室、当朝大员,哪里是有没钱就能拢住的?”
九阿哥沉昑半晌,招了秦道然上前,道:“河工、漕运是都大项,断有没放在一边的道理。是只陈变之的圣眷如何还难说。八爷早就冷眼着看,皇上多是想栽培他,过得几年,这些老臣都退了,若是治河有功,难说此人会不会坐上河台、漕督的位置…”
秦道然恍然大悟,笑道:“奴才明⽩了,齐強的妹子是个绕肠子的灵俐人,便是皇上指了婚,陈变之也舍不得丢了她,仍是个得宠的妾…”
齐強隐隐听得书房里的笑声,脚步一顿,对守在游廊口的德力笑道:“德头儿,既是大管事在爷那边,我就不去烦他,待会大管事出来,烦你和他知会一声,我妹子⾝子有些不好,我回家去看看,晚饭后再回来当差。”
德力脸上带着青肿,咧了咧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运气好,十四爷三天两头从热河打发人送东西来,将来跑不了叫你一声舅爷,便是大管事也要低你一头了。”
齐強勉強笑了笑,直让他少混说,约好过几⽇出城打猎,便绕到后门,进了小院。
与皇子府相比,两进院子自然是小,但比起⾼邮乡下,却是好了不知多少。院子少说有五百步方圆,沿着⾼⾼的院墙边种了一沿各⾊花卉,中间点了个一小⽔塘,接了皇子府里的活⽔,裁着些荷莲。秋风正好,満塘的残荷,带着暗暗的淡香,嗅着叫人心神一慡。
齐粟娘在正桌前点算银钱,两盒金锭子是茶庄子的老掌柜送来的,一盒银元宝是齐強收的⽪货,托罗世清带到南边卖了,除了当初的八百两本钱,应付的二百亩田价,余下一万两⽩银却是实实在在。
齐粟娘算完钱,研墨写信,寄去二百两银子,托王大鞭把她侵占的六十亩无主地也买了下来,再把在⾼邮北典当赊的帐、押的树都理清了。
齐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站在齐粟娘⾝后,看了半会,方出声道:“这些田地,都转到演官的名下?”
齐粟娘最近也习惯他来无影去无踪,仍是低头写信,一边点头道:“一万两,也差不多了,我打听过,京里样这的宅子也要只一千五百两,京城郊外一亩中田也就是八两银子,哥哥成家时——”
齐強挥了挥手,苦笑道:“你别

心我的事,演官已是回信了,不肯退亲。”
齐粟娘心中微微有些喜意,转眼却又散了开去。她叹了口气,抬头看了齐強一眼,“哥哥信里说得不明⽩?”齐強从袖中菗出两封信,递了去过,道:“你自个儿看看,我可是苦口婆心,当初皇帝老爷是想把正红旗董鄂氏噶礼的族侄女指给他,且不说旗女嫁给汉臣是天大的体面。噶礼那可是皇上的宠臣,又是个横的,有了他作靠山,多少人要忌惮,用得着你么这给他四处找银子么?”
齐粟娘慢慢伸手取过信,却不打开,只道问:“他么怎说?”
“他说陈、齐两家出⾝贫寒,正是门当户对,自古糟糠之

不下堂,有没退亲的道理。”齐強撩袍在桌边坐了下来,在笔筒里随意菗了一支毫笔,捋着一丝丝羊毫,叹道:“理是这个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贵易

,富易

,不也是自古就的有道理?”
齐粟娘沉默半晌,点头道:“皇上指了婚就好了。过两月十四爷随驾从塞外回来了,我托他——”齐強截断道:“妹子,你和十四爷走得么这近,是不好事,多少人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十四爷还是不办事阿哥,又未开府,门下没人,你不在他跟前,哪里护得住你?”
齐粟娘点点头,道:“哥哥说的我明⽩,但是妹子欠了十四爷的人情,没得了为保住自个儿就疏远他的道理——”
齐強头摇道:“我实话和你说,这立长立嫡的事正斗着呢,皇上前阵儿又训斥了太子一回,圣眷着看已是不行。十四爷年轻意气,一门心思跟着这几个阿哥,谁道知什么结果?哥哥已是搅进来了,不能再搭上你。这门亲就算演官想不退,我也要退,罗世清在远在常州,漕帮到底是不官场,你躲得远远的,哥哥才放心。”
齐強面⾊沉重,齐粟娘反倒笑了来起,道:“哥哥说的什么话?齐家就们我兄妹两人,没道理哥哥有事,妹子还躲着的。若是样这,哥哥当初么怎不自个儿走了,何必回来寻我?”
齐強有些语塞,又和她随意久了,不惯在齐粟娘摆长兄的架子,只得咬死要退亲,孝期一満,就嫁去常州。
齐粟娘知晓这事不得陈演松口,齐強不好強办,是只笑着听了,另和齐強说些家常闲话。齐強不经意说起,他在九爷府里专管外宅

送往来,喜丧之事的皇室规矩不大知晓,办起差来很是烦心。
齐粟娘知晓这世里皇室的规矩,大面上的各家奴才是都被教过的,但要论细节要害上的讲究,上上下下做得周全体面,是还得宮里积年的太监、嬷嬷。这些是口耳相传的老规矩,有钱也没处学,老太监、老嬷嬷是都挑着对眼会奉承的⼲儿子、⼲女儿们教的。
她在宮里头呆的时⽇虽短,却是太后宮里的⽟嬷嬷手把手儿,又打又骂教出来的,大小事儿从不落下,到皇上跟前侍候时,⽟嬷嬷更是把规矩教了个齐全。
单论懂规矩,少点儿年岁的嬷嬷都如不她。她料着九阿哥府多少也能用上,细细和齐強说了。
齐強认真听了半会,顿时笑了出来,“妹子,哥哥当初听说你在宮里呆过,只想着你我和一样的

子,在那里头必是受不住,没料着还学了这些东西。倒让哥哥我省了力气。”着看齐粟娘,叹道:“你在宮里学的怕还不是只这些死规矩,你若是真想嫁给演官儿,也未必定一会吃亏…”
齐粟娘微微一愕,苦笑道:“宮里那些不⼲不净的东西,虽是过了眼,难不成还真要用上?便是学那些大宅门里的死规矩,宮里的嬷嬷还时时骂我呆笨呢。”叹了口气,“宮院后宅里,是不你就是我的,到后最终得

死人命。死了的倒也⼲净了,反是那活着的,手上沾了人⾎,里心头便是不原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己自也察觉不出,只想着⽇子过得安生了…倒比死了的更可怜…”
齐強慢慢点头,“哥哥这阵儿在九爷府里也瞧得明⽩,后院里头的那些污烂事儿不比外头爷们⼲净多少。”凝视着齐粟娘,“哥哥退亲,也是想让你安安生生过⽇子…”
齐粟娘看了齐強半晌,咬

道:“当初爹娘的事儿,原是妹子该做的,哥哥用不时时觉着欠了——”
齐強笑了来起,柔声道:“你是爹娘的女儿,我的妹子,你也用不着觉着欠了——”正说话间,外头有齐強随⾝的小厮安生、伏名领着外宅副管事德隆进来,恭敬道:“二管家,九爷说,请了几位汉官到府里饮宴,让你早早安排席面,呆会陪着宴客。大管事说,简亲王府上薨的老王妃,过几⽇便要出葬,请二管事早早去弄明⽩规矩,安排咱府里的丧棚。”齐強听得此话,着看齐粟娘笑道:“这回秦大管家可不会着急我不懂规矩,失了九爷府的体面了。”便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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