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远在清河的陈演
陈演终是被齐粟娘哄劝着,独自去了清河。齐粟娘腾折了十来天,靠着亲友帮衬,把齐大娘下了葬。她虽是未出嫁的女子,但从未在齐家住过一⽇,齐強又未回,她便仍是住在陈家。
她尤记得陈、齐两家屋里的摆设,请人打了

、橱、柜、桌、椅等家具、买了锡壶、铜锅、木桶、竹盆等物什,又将帐、帘一一挂起,承顶窗格糊好。她特意买了大红年画、亲手剪了红窗花、红福字,在齐強的房中摆上⽔仙。把齐家、陈家都打理得如同当初一样。
方圆十里有四姓五村,互相联姻有亲。齐虎是齐村弟子,齐大娘宋氏是宋村闺女,王大鞭是王家族老,陈娘子和陈演虽是外地迁来,也多亏陈氏族老看在同姓份上,让们他
儿孤****在河边小荒村里买田置屋,有了容⾝之处。
陈齐两家有四十亩地,齐粟娘个一女子哪里能种得完?她留了三亩地种菜,其余三十七亩便打算佃出去种棉、种麦。
三藩之

后,江南承平已久,人丁繁茂,人多地少。王大鞭一听齐粟娘托他寻个老实可靠的四姓之人作佃户,立时笑道:“粟娘,我那侄儿天旺你也道知,力气一大把却没得地方使。⽇⽇被那些税吏们

着

丁银,他正求着我,想再来你这里躲躲。我只怕你个一妇道人家独自在家不方便,叫演官儿知晓了不好说话。在现下着看,你若是能把这三十七亩地佃给他,他⽇⽇到你这儿来上工,演官儿也不会有话说。”
齐粟娘一听王天旺的名字,连忙点头笑道:“是都江宁路上一路走过的,天旺哥的

情儿我道知。当初饿得那样,四五顿没着落了,我好不容易给我娘寻了罐野菜汤,多少人来抢,多亏天旺哥替我拦住了人,我才能让我娘吃了一顿

的。王大叔,你只管叫他来。”
王大鞭见得齐粟娘一口应下,心中

喜,“咱们四姓原是都亲友,女人们来来往往走走亲戚,也是礼数。当初你爹娘收了你做闺女,原就我和说起,要带着你回齐村拜拜族老,到四姓亲友处认一认。没想着洪⽔一来…”
齐粟娘听他说起齐氏⽗⺟,心中感伤,勉強笑道:“王大叔说是的正理儿,当初江宁路上,一直承亲友们照料,我原就打算上门给各位叔伯长辈请安磕头,看看婶娘嫂子们。”
王大鞭満脸是笑,端起桌上的麦壳茶一口喝⼲,“粟娘,我是知晓你

情的。早和们他说过,演官儿虽是做了官,你断不会讲究那些外头规矩。今儿我来,原就是想和你说说,各族里的婆娘们都要上门来看看你,只问你什么时辰方便。”
齐粟娘连忙道:“陈大哥虽是官,我这姓齐的却是不官,再者,陈大哥也是姓陈,咱们只论族里的亲戚辈份。王大叔,你切切帮我拦着嫂子们,我连进门礼都备好了,今儿若是不你来,我经已去你家里看婶子了。”
从京北城带回来的糕点吃食一包一包送了出去,齐粟娘每⽇里走东家,串西家。她到齐家祠堂里叩了头,给齐家族长齐贵伯敬了茶。由王天旺婆娘宋氏引着,到宋家族老宋二爹家里拜望,见他的小孙子爱吃驴打滚,特意又多送了两包。陈家族长陈传老爷子已是七十⾼寿,是个落第秀才,死活叫拦着不肯让齐粟娘给他磕头,“演官儿前程大着呢,大着呢,陈家将来还要仰仗他…”
王天旺成了齐粟娘的佃户,打消了离家去漕上做⽔手卖苦力的念头,每天天不亮就来上工。除了四六开分成的陈齐两家三十七亩地,齐粟娘拍着

膛担保,又说好了五五分成,他还把小村外头六十亩无主荒田开了出来。齐粟娘让王天旺和的她婆娘宋氏⽇⽇在家中起一吃午饭,让们他家省了不少嚼用。又趁着家中有王天旺在,时常和宋氏起一出门走亲戚。
乡下的规矩虽也有,却远不及宮里和大宅门里严苛。齐粟娘想笑的时候能笑,想说的时候能说,更用不⽇⽇里看主子贵人们的脸⾊。女人们聚在一处儿,一边做着里手的活计,一边说着家长俚短,小孩子们在村头溪边打闹耍玩,嬉笑声盖过了被惊起的⽝吠

鸣。隔几⽇,便有婆娘把家中新泡的坛子菜、新制的乡里糕饼拿出来让大家尝鲜儿,显显手艺。
热闹安详的⽇子一天一天去过,待得齐粟娘制出了三双鞋,两件棉⾐,学会了做紫苏饼、腌杨梅子,借着王大鞭家的酒曲酿出了第一壶⽟米酒,已是年近腊月。
江南的冬天又冷又

,庄村人家都陆续歇了农活,猫在屋子过冬。齐粟娘一大早照例到齐家,把屋子打扫⼲净,齐氏⽗⺟的牌位擦拭得一尘不染,又将齐強房里的

帐、被褥抚去浮尘,方回到陈家小院。她坐在堂屋里的火坑前一边烤着火,一边将陈演托人寄过来的七封书信一遍又一遍地细看。
第一封信里的陈演唠唠叨叨抱怨着,齐粟娘在京城给他制的棉⾐,巡坝时让挑泥土的民夫不小心给挂了大口,他不会

,冷风儿时时灌着,冻了他好几天。第二封信里的陈演


喜喜笑着,收到了齐粟娘托人送到清河的新棉⾐和新棉鞋,他半夜去巡坝时也不会觉着冷了。
第三封信里的陈演得意洋洋说着,⻩河改道的事办得很是顺利,清河县清口三河汇流之处,筑起了一道大坝,⻩河⽔改道⼊海,康熙亲自赐名为御坝。第四封信里的陈演小心翼翼问着,在家里个一人可会孤单?夜里听着动静是是不会害怕?他写了信给王大叔,让婶子常接着家去住住,若是王天旺方便,让们他夫

就住到陈家来。
第五封信里的陈演忽地大惊小怪着,只说多亏做是的河道,有没去做管政民的主官,清河县里又有盐场、又有漕帮坛口,又有漕司主事,一堆扯烂帐的事儿,斗得刀光剑影,杀人不见⾎的,直让他看得目瞪口呆。第六封信里的陈演已然见怪不怪了,不关他的事,随们他闹去,他只管把⾼家堰和御坝看住了。
第七封信里的陈演,在算着⽇子,齐粟娘的孝期经已过了快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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